北纬25°的季风掠过贵州高原,北盘江与红水河劈开喀斯特的骨骼,将望谟雕琢成一枚遗落的绿松石。
这里云雾是常客,山歌是母语,紫茶是血液,布依族人用蜡刀在时光上刻下螺旋纹路,而罗望、赤望、紫望高速公路及在建的黄百铁路正将千年布依圣境织入时代的经纬。当黔西南的云雾被春风揉散,望谟的山谷里便响起铜鼓声。布依族人头戴靛蓝帕子,腰间绣满鱼纹的围裙随风轻摆,少女捧起竹筒蒸的五色糯米饭,老人用木槌敲打糍粑,糯香与山野的气息交织。
这是望谟最生动的日子——三月三,一场关乎自然、信仰与族群记忆的仪式,也是叩开这片圣境的一把钥匙。
布依族“三月三”已被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,是布依族同胞最隆重的传统节日,通过举办庆典活动,以祈盼风调雨顺、缅怀祖宗先辈、感恩自然山水、交流思想感情,体现最真实的民族风俗、最原始的民族文化、最典型的农耕文明。
蔗香镇的清晨,总飘着蓝靛草发酵的气息。布依族老人正在枫香染布上勾勒“涡妥纹”,螺旋线条在铜刀尖流淌,如同复刻红水河的漩涡。
这种传承千年的技艺,被学者称为“穿在身上的甲骨文”——鱼纹诉说百越先民的渔猎记忆,稻穗纹记载迁徙路上的农耕密码,就连染缸里翻涌的蓝,都是从山间马蓝草中淬取的星夜。
每逢重要节庆,布依少女们佩戴的银饰叮咚作响,衣襟上的鱼图腾随舞步游动,这是百越民族迁徙的古老记忆。
在新屯村,岁月被织进经纬分明的布纹。三月三,布依少女们头戴靛蓝帕子,随步伐在鬓边摇出细碎银光。她们腰间系着的蝶恋花银铃尚未发声,手中的五彩糠包已先一步在石板路上铺开斑斓。此刻的糠包不再是简单的舞具,而是连接着古老与现在的文化符号——它装着喀斯特的草木精魂,绣着布依人的生活哲学,在每一次腾空与相接中,让千年的传统在新时代的目光里,绽放出更鲜活的光彩。
望谟的餐桌,是山水馈赠的辩证法:陶罐里,野生番茄与红辣椒在米汤中沉浮,山泉水的清冽驯服了微生物的暴烈,酝酿出直冲天灵盖的酸——这是布依族人用三百年光阴写就的《发酵宣言》,也是深山对现代文明发起的一场温柔起义。
火塘边的“五色饭”更是一场自然色谱的狂欢,密蒙花的黄、紫薯叶的紫、红蓝草的玫红……山野的馈赠,在竹筒里蒸腾成彩虹。
更绝的是“粑果”——浸泡一个星期的糯米经过翻炒,膨胀形成米花。而经过打浆后的糯米翻炒后膨胀则形成粑果。米花和粑果倒进熬制的红糖汁水中,再散上花生、黑芝麻和缠缠绵绵的糖汁调拌均匀,趁热手捏成团,吃上一口,又香又酥,像咬住一口喀斯特群山的地气。
望谟人用舌尖证明:最好的突围,不是背弃传统,而是让千年文明与世界的胃,达成一场势均力敌的谈判。
据贵州画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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