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海涛
朋友送来了几个粽子,我才意识到,端午节快到了。
年少时,我生活在北方平原,和端午的感情不深,虽然农业社会对传统节日特别重视。
书上说,端午时,民间要挂钟馗像、贴午叶符、挂菖蒲和艾草、佩香囊、备牲醴、赛龙舟、荡秋千、涂雄黄、饮雄黄酒、吃咸蛋和粽子以及时令鲜果等。
从前,我们乡下日子劳苦,一年到头没闲着的时候,生活也就马虎,过端午节比较随意。乡下不产雄黄酒,忙起来多半忘了挂艾草,河里也从未划过龙舟。我们和端午的唯一联系,似乎只有粽子了。
说起来,我们乡下没有芦苇,不种水稻,家家户户也没有做粽子的习俗,但一到端午,集市上就有卖粽子的,用洋车子(自行车)推着,在街上叫卖,像是端午派来的信使。
这让我觉得奇怪,不知道那些粽子是怎么做出来的。想起来,我们乡下也不种莲藕,但集市上卖水煎包的,总是用荷叶包着水煎包,清香扑鼻。
我们乡下卖的粽子,是江米馅的,软糯清香,裹着细腻的豆沙,嵌着软烂的红枣,枣的味道浸透江米,有一种让人难忘的甜蜜。那些年,在贫瘠的生活里,人们难得尝到那么一口甜蜜。江米粽子也就因此让人难忘。
后来,我离开家乡,来到江南,离江米粽子远了,离汨罗江近了,跟端午节也亲近了不少。
江南水乡,与北地不同,清明插柳,端午插艾,人们划龙舟,饮雄黄酒,吃粽子的风俗也盛。在苏东坡笔下,是“门前艾蒲青翠,天淡纸鸢舞。粽叶香飘十里,对酒携樽俎”;在白居易笔下,是“粽香筒竹嫩,炙脆子鹅鲜。水国多台榭,吴风尚管弦”。
而且,江南物产丰富,鱼米之乡,龙舟被人们划得荡气回肠,粽子也做出了许多花样,让人眼界大开。
在江南,我第一次吃到肉粽子。剥开粽叶,糯米呈琥珀色,和北方的白粽子明显不同,咬一口,糯米软糯,没有熟悉的甜味,却是饱吸了五花肉的油脂,糯米间絮状的肥肉,油而不腻,入口即化,褐色的瘦肉煮得稀烂,滋味浓郁丰富。
我吃得满嘴流油,一脸惊讶,原来粽子还可以这样做。后来,我才听说,制作肉粽,需要精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,用上等酱油精心腌制,让每一丝肉都浸满酱香。蒸煮之后,肥肉的油脂就慢慢渗入糯米中。
肉粽之外,我还吃到咸蛋黄粽。软糯的糯米里,裹着咸香浓郁的蛋黄,咬一口,蛋黄的油汁在齿间流香。
当然,江南也有豆沙粽。细腻绵密的豆沙馅,温热喷香的猪板油,融合在箬叶里,甜而不腻,香滑可口。
在江南,每年端午节,我都要吃粽子,蛋黄咸肉豆沙,品尝多种滋味,享受着南方风物人情的繁盛与热闹。
吃得心花怒放之际,有时却会突然想起,年少时,物资匮乏年代,在北方平原上吃过的江米粽子。
明代大儒陈白沙在诗中说:荷瓢童子问谁家,老妇檐前驻纺车。角黍唤回端午梦,还从艾盏得松花。
这首诗让我想起乡村生活,想起月是故乡明,粽是故乡甜,想起从前在集市上推车卖粽子的乡邻,想起一起吃粽子的亲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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