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海涛
窗外有三株山樱花,是我每年春天的小期待。
早春时,我常说,别看它目前光秃秃的丑样子,用不了多久,它花开满枝,就会成为最美的树。
三月底,山樱花的枝上冒出了绿芽,冒出了一颗颗红疙瘩,我却有点伤感。
那时,早樱已落了,中樱的代表东京樱开得如火如荼,一片雪白世界,正是樱花季的黄金时节。
山樱花属于晚樱,她的嫩芽让我看到的却是告别,春天在一点一点告别。
中樱开的时候,我又去了一次世纪公园。樱花灿若云霞,树下人流如织。看罢樱花,我又来到梅山上,空寂无人,两边绿树,貌不惊人。前些天,这里人山人海,赏梅者呼朋引伴,热闹至极,但一晃间,那盛况就不见了。
我在梅山上走,有些恍惚,像在聊斋故事里,在一座华宅里饮酒,高朋满座,众声喧哗,酒后醒来,才发现自己躺在荒野里,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。
我又去了雕塑公园,那里的梅,也早开过了,只剩下一些虬枝,枝上挂着牌子:宫粉、玉蝶、朱砂、绿萼、龙游、垂枝、别角晚水,让人想象花开时的好。
上海的媒体说,那里的梅花,粉色的娇艳欲滴,白色的纯洁无瑕,有的花瓣层层叠叠,如绣球紧紧簇拥在一起,有的则花瓣舒展,轻盈飘逸,如仙女裙摆。
梅花之后,消失的是玉兰。几日不见,白玉兰已无影踪,红玉兰还挂在枝上,但转眼间也就残了。
接着告别的是中樱。花瓣飘零时,雪落大地,有着不让盛开时的绚烂。繁花落尽,樱花枝似乎是升高了不少,换上了绿衣裳,若无其事,站在路边,好像从来没有开过花一样,像归隐的侠客,“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”。
和中樱一起告别的,还有垂丝海棠。她们没有樱花落满一地的壮烈,她们的花在枝上慢慢枯萎,很婉约地落下。
慢慢地,花越来越少,似乎只剩下我窗外的晚樱了。
晚樱也渐渐开了,热烈绚烂,仿佛每一枚花骨朵都在爆裂,像醉酒的人肆无忌惮敞开心扉。
我在阳台上干活,累了,就抬眼看看花。有时看见一只鸟,在樱枝上摇曳,啄食花瓣,一片一片红雪落下来。
有时午睡起来,看一会儿窗外,那樱花朦朦胧胧的,有点像夜深人静时,月光漫进窗子,让人想起前世今生的很多事。
看着看着,又让人有一种白日幻梦的感觉,似乎很多事都在那花影中不见了。
窗外的晚樱,叶子一天天往大里长,逐渐繁茂起来,花朵似乎往小里缩,渐渐面目模糊起来。然后风雨来了,一夜间,一地红雪。那是晚樱最后的绚烂。
人家说,人间四月芳菲尽;又说,开到荼蘼花事了。我没见过荼蘼花。我只知道,窗外的几株晚樱开完,我心目中的春天也就没了。夏天将随着大雨沛然而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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